孙佑杰同志简介
孙佑杰同志,1926年3月生于山东文登,是一位有着传奇经历的革命前辈。1945年6月入伍胶东抗大;1946年入党并当选为胶东抗大模范工作者;1947年先后调任华野九纵文工团和《胜利报》社。战争年代主要从事战地记者工作,参加过华东的许多重大战役和抗美援朝的出国作战,10次荣立战功;1979年转业到烟台日社任副总编辑;1990年离休,享受副厅级待遇。
在他离休后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先后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回忆文章百余万字;出版图书11部,其中反映朝鲜战争的《鸭绿江告诉你》,荣获山东省“精品工程”文学奖,并被韩国翻译出版;发表自创工艺书法作品50多幅,三次荣获全国书画大赛金奖。孙佑杰同志积极致力于传播胶东红色文化,被誉为对下一代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活教材。先后到机关、部队、学校、社区举行红色追梦报告会20余场,捐赠自费出版图书2万多册,在市博物馆举办“孙佑杰红色追梦作品展”,用亲身经历引导和激励广大干部群众、武警官兵特别是青少年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爱岗敬业、发奋成才。
党的十八大以来,孙佑杰积极响应习近平总书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号召,激情奋发写作高产似井喷,连续在全国各报刊发表了20多万字的红色追梦文章,并自费汇集出版《万众一心中国梦》、《晚霞喷彩虹》2本书,无偿奉献社会。之后又撰写完成的《战争亲历记》中的57个故事,分别在《烟台日报》和市红办的官方微信平台连载后,又由烟台市红色文化办公室以《胶东老兵战地情》为题出版成书奉献读者。由市关工委、市委老干部局、团市委主办的“孙佑杰弘扬红色文化追梦报告会”,现已巡讲70多场,收到了良好反响和社会效益,邀请做报告的单位有日渐增多的趋势
孙佑杰本人先后13次荣获国家及省、市级各项表彰奖励。其中2010年荣获“全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先进工作者”和“山东模范老人”光荣称号,2014年荣获“全省‘五好’离退休干部党员”和首届“烟台十佳老有所为楷模”光荣称号。
孙佑杰先生作品连载(八)
难忘的一次号啕大哭
在抗美援朝战场,我志愿军流血牺牲,司空见惯,很少见到军人哀伤哭泣,而是化悲痛为力量,赴汤蹈火,报仇雪恨。然而我所在的志愿军第27 军《胜利报》社,却发生了一次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终生难忘。
那是1951年第五次战役结束,我27军接受第一线防御任务后,尽管战斗仍很激烈残酷,但驻地和生活都比过去相对稳定了。报社编辑部除少数同志下部队采访外,其余七八个人,都住在山区一户农家草房内,坚持油印小报的编辑出版工作。为了防敌空袭,白天一律到野外防空洞里办公,晚上才回到草屋休息。
这天晚饭后,大家在屋里自娱自乐,由我用空罐头盒自造的胡琴伴奏,让爱好京剧的同志们清唱开始了。哪知同志们正在兴致未尽之时,突然有人进屋向曲社长传来了噩耗:下部队采访的王志中编辑牺牲了。
同志们一听,如霹雳轰顶,先是为之惊呆,仿佛这不是真的。当曲社长问明了情况之后,接着大家就泣不成声了。作为出生入死的军人,人人都有献身战争的准备,对待死亡只能是化悲痛为力量,常常是饮泪不哭的。而且在枪林弹雨的战场,根本无暇去悲痛和哭泣。可是今天不同了,报社编辑部独住一栋房子,满屋都是报社的人,不用考虑任何影响,可以让悲痛的泪水任意的奔流了。
我心里很明白,这绝不是只为王志中一人而哭泣,而是以王志中同志的噩耗为导火索,引发了大家一直埋在心中的对所有殉难者的悲伤。入朝参战不到一年,报社仅编辑部就有三位同志先后离开人世。大家回想着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一倒下去,思念着他们生前的友谊和美德,怎么会不声泪俱下啊。
王志中,时年26岁,是报社最老的一位编辑。他身材修长脸型瘦削,一双诚恳宽厚的眼睛,正好反映出他对革命的赤胆忠心,对同志的友好爱心。他常说的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对人胸怀要宽广,办事要于心无愧。”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浑身像一团火,同他相处总感觉到光彩照人。他说的少做的多,求别人的少给别人的多,无论思想作风和编辑业务,他都是我心中的榜样。我调报社当编辑与他相处不到一年,就从心灵深处结下了友情,有事总爱找他,对我帮助极大,一时不见就想他。他在生前要下部队之时,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特地找到我对我说了好多暖心的话,并主动提出要同我合个影。要同我合影,也正中我之意,只是考虑他急于出发,当时阴天光线又不太好,仓仓促促照不好,就说:“等以后找机会,好好照一张。”他笑着说:“不,办什么事都抓紧点为好。万一我下部队回不来了不就失掉了机会吗?”说完就拉我坐在一堆柴草上,让摄影记者史云同志给我俩合了影。
合影后他就下部队去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走,竟是我们的永别。据说他下部队采访,同团首长住在一个地堡里,一天他正在地堡里写稿子,美机突然扔下一枚凝固汽油弹,正好落在地堡的洞口,刹那间高温达一千多度的胶状火焰,喷进了地堡洞口里面。在地堡附近的通讯员小张幸免于难,急忙跑过来抢救,但地堡里的几个人,早已被烧得体无完肤,全部牺牲。
王志中同志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留下一个字,甚至连骨灰也没有留下,就与世长辞了。我边哭边从挎包里掏出了我俩那张合影,看着两人好像心里有好多话没有说完的样子,骤然觉得悲痛的泪水像决了堤一样在奔流不息。
阎维华,报社通联主任,中等个儿,方形脸盘,两只泉水似的大眼睛,永远闪着对工作的炽热,对同事的温情。他单纯,乐观,对未来充满着美好的向往,对世界颇有好奇之心。刚解放上海的时候,他头一次见到一副洋手铐,也要伸进手去试试,不想咔嚓一声,他把自己的双手铐住了,只得去找看守所的,帮忙取下。
他入朝后,对朝鲜的一切都感到新鲜,他爱学习朝鲜舞,也爱学习朝鲜歌,还爱学朝鲜话,一周后就能同房东拉呱。他说“干报社就得多学几国话,不然到世界上成了睁眼瞎。”然而,五光十色的世界刚露了一点缝,他就匆匆的离开了世界。入朝第二次战役打响后,他到一线部队去采访,正碰上敌人空袭猖獗的时候。师政治部的同志劝他不要急于下团,先进防空洞躲一躲。他见防空洞人很多,又怕耽误时间,就背起背包,沿着公路向团的驻地走去。
正走之间,他被突然飞来的美国F-84 战斗机发现,立即俯冲下来,用大口径的机关枪猛扫一阵子。阎维华应声倒下,浑身弹痕累累,牺牲时年仅 24 岁。
于浩,报社记者,年龄、身高与我相仿,只是他比我瘦些。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刚直不阿,有独立见解,讨论问题总是追根问底,敢于说心里话,从不人云亦云。所以,他理论水平较好,对于社会的发展,人类的进步,充满着远大的理想。不幸,战争泯灭了他的一切憧憬。第五次战役打响后,他虽然觉得胃口不适,仍坚持下部队去采访。有一阶段部队吃不上饭,对于有胃病的他来说,疼痛的折磨是可想而知的。但他还是不肯休息,有时饿得不行,就挖把野菜充饥。有一天,伙房不知从哪儿搞到一些黄豆,让大家以炒黄豆当饭,许多同志饱餐了一顿。但有胃病的人,饿大了受不了,吃多了也不行。于浩同志吃黄豆多了点,当时不觉得怎么样,喝了几杯水以后,肚子就涨得难受,进而疼痛难忍,满头冒汗珠子,不得不到卫生队去。那时的卫生队没有检查肠胃的仪器设备,只能靠病号的自述和医生的经验来诊断,有人说是胃穿孔,有人说是肠穿孔,都要动手术。但卫生队动手术的条件更差,结果刀口还没缝合完毕,于浩同志就离开了人间。他的病情本不该死的,是战争的恶劣条件夺去了他的生命。
大家一一回想三位烈士生前的高风亮节,回想同他们建立的深情厚谊,回想他们牺牲的惨状,人人都觉得心在流血,悲伤难控,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感情的闸门完全敞开,全屋一片号啕大哭,撕心裂肺......
对于死伤者的悲痛,是生者感情的反应,感情越深,悲痛越甚,思念越久。报社这三位战友虽然去世60多年了,但是他们生前感人的灿烂之光,至今还在人们的心灵中闪耀,仿佛他们仍活在人们的心中。正如有位名人所说:“活人可以在活人的心中死去,死人可以在活人的心中活着。
载于2013年7月31日《烟台日报》